《替身法则》 01＿从未失手的传人 高中开学第一天总觉得特别漫长，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时间，简旻辰奄奄一息趴在桌上，等同班的张持语过来拉他。 「今天要搭公车回去吗？」 「不要，鬼门还没关，我走在路上都觉得不舒服。」 张持语熟练地帮他拿起书包，「那我直接骑脚踏车载你吧。」 两人走到校园后方的脚踏车棚区，这边学生不多，简旻辰眉头越皱越紧，耳边莫名的低鸣声逐渐放大，黑影影影绰绰从眼前的三维空间浮动而出。 他在奔腾的心跳里屏住气息，却发现人影们扭动着，隐隐有朝他聚来的姿态。 就在他下意识缩起肩膀时，张持语把蓝牙耳机塞进他耳中。 简旻辰抬头，耳机里的前奏正好弹奏起来。张持语的眼睛生得狭长，此刻因为正对着夕照微微眯起，像隻慵懒的狐狸，「戴着就不会怕了，我们回家吧。」 他慢慢点头，像个被牵着手安抚的孩子。 耳机里的吉他声和着夏末的蝉鸣，还混了一点点张持语的心跳声。 很平稳，像他踩脚踏车的节奏。 简旻辰靠着张持语宽阔的后背打瞌睡，挤出一点婴儿肥的脸颊肉，随单车的节奏摇摇晃晃。制服上面薰衣草洗衣剂的味道混和阳光气息，交融成温暖的网，轻柔地把睡意包裹在内。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张持语拍拍他环抱的手，提醒他要抱紧、不要摔下去。 等到再次清醒，单车已经骑进庭院，张持语单脚撑着地，「今天有客人，赶快进去吧。」 简旻辰松手揉揉眼睛、拿下耳机，果然看到庭院里停着一台劳斯莱斯，显然又是一个来找他们处理事情的顾客。 「鬼月我本来就会特别累，不能休一天吗？下课还要应付那些客人，累死了。」 「这是你们家的生意嘛，而且，先生最需要你的能力。」 简旻辰嘟着嘴，没有再回答，走进客厅时，简烽嵐欣喜地对他招手。他拖着脚步过去，正好听到穿着西装的客人开口询问：「我的所有愿望，你都会帮我实现吗？」 「当然。」简烽嵐昂起下巴，「我们家族都是专家，你需要什么，我们都能为你做到。」 客人犹疑地看一眼简旻辰，他此刻还有些闹脾气，没有说话，是站在后面的张持语代为开口，「这位就是简家这代的传人，您放心，从他开始接案以来，从来没有失手过。」 他平静但篤定的语气，终于让简旻辰紧绷的嘴角微微一扬。 ＊作者小murmur 谢谢看到这边的你，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不裸奔呢，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02_我会叫你回来的 客人望向张持语，微微皱眉：「传人怎么这么年轻？那你又是谁？」 「传人看的不是年龄，是天赋。」张持语平静一笑，轻轻按住差点张口反驳的简旻辰，「我是简家的员工，会一起协助您实现愿望。所以告诉我们吧，您遇到了什么事情？」 客人见简烽嵐也是气定神间的样子，这才勉强相信眼前这个半大少年的话，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我想找一个东西。」 简旻辰往前坐直，收起不耐的态度，仔细审视照片。 是一条珠光璀璨的鑽石项鍊。 「这是我们家传的的鑽石项鍊。我母亲过世后我回家整理遗物，发现原本由她保管的项鍊不见了，报警后也没有下文，我想要你们帮我找到它在哪里。」客人声音微微哽咽，「这是我母亲很爱的项鍊，我只想知道，我还能不能找回他。」 寻物是很常见的案子类型，简烽嵐望向简旻辰，「没问题吧？」 客人上下打量他，显然对这种不科学的方法半信半疑。 简旻辰不怎么喜欢寻物的委託，没有回答父亲，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张持语。 他安抚地低语：「去吧，我在这里，会叫你回来的。」 得到他的允诺，简旻辰深深看一眼照片，闭上眼睛。四周的声音逐渐远去，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维度缓缓展开，当他再次睁眼，已经不在自家客厅，而是置身于一片荒废的住宅区中。 不知来自何处的窃窃私语藏在阴影里，简旻辰一边不断回头确认，一边快步往前走。 寻物的方式很简单，万物都有自己独特的能量频率，鑽石项鍊也不例外。简旻辰对所有能量流动生来敏感，看得见所有微小的波动如何发生、又是如何散逸。 他走入更加深邃的黑暗里，耳语声渐渐大了起来，他浑身发抖，再次回过头，身后的道路已经被白雾湮灭，看不见了。 这就是他不喜欢用这种方式寻物的原因，往往在找到东西之前，他会先迷失在另一个世界里，找不到来时路。 简旻辰摸索着把掛在胸口、从不示人的护身符拉出来，紧紧握在指间。 原本想就此回头，但想到客人刚刚红起来的眼眶，还是咬牙逼自己往前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找到一间透出光线的空屋。 03_你是我们这个世界的 彷彿知道他快要找到目标物脱身，黑影逐渐从四面八方浮现聚拢，五官模糊的脸一张张转向简旻辰，吓得他快步奔向光亮透出的房间。 屋里早已没有电灯，只有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每次烛光晃动，身边的影子似乎都更近一点。 简旻辰神经绷紧到极致，眼角有东西突然一动，他反射性往旁跳开，才看清黑暗角落里躺着一个衣衫襤褸的男子。 鑽石项鍊就在他手里，即使是这样黯淡的光线下，依然光辉闪烁。 为什么那个看起来处境艰难的人，不把项鍊卖掉换钱呢？简旻辰好奇心发作，没有多想就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项鍊时，烛火忽然灭了。 黑暗猛然湮灭一切。 他抬起头，心跳几乎暂停。 「不要走。」嘻笑的耳语紧贴着他耳后响起。 简旻辰放声尖叫，惊惶转过头时，背后的门口却已消失不见，冰凉的手指开始抚上他的肌肤，挽留似地紧紧拉住他。 混乱中，一道声音从远方破开满室阴森，清晰平静：「该回来了。」 护身符表面凭空烧起太阳状的图腾，从简旻辰握紧的拳头里透出光芒，他眼前缓缓分裂出两个画面，一个是蜂拥而来的黑影，一个是张持语眉头紧锁的脸。 「你是这里的，留下来、留下陪我们。」 简旻辰和黑影空洞的双眼四目相对，强烈的寒冷和睡意一点点夺去力气，就在他头即将垂落时，另一个世界里，温热的指尖强行捧起他的脸。 「你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快回来！」 护身符滚烫如火烧，废弃住宅区的世界像远去的火车般迅速往两旁退去，简旻辰猛然睁眼，自己已经再次回到客厅，鑽石项鍊的照片离他的脸不过几公分。 几秒后，手机忽然显示档案毁损，再也打不开照片。 「怎么样？东西在哪里？」客人猴急地追问，听完简旻辰描述感应到的场景后，忽然哈哈大笑。 简旻辰累得没有力气多问他怎么这么开心，只是看向父亲，「我可以回去了吧？」 简烽嵐笑顏逐开点头，任由张持语扶着筋疲力竭的他离去，走出听力范围前，还能听见客人的称讚：「您儿子有这种通灵的天赋，大有前途呢。」 楼梯上相依的两个少年都没有说话，爬到三楼后，简旻辰疲倦地向张持语说晚安，关上房门。 张持语停在原地，好几秒后，才转身走进相邻的房间。 ?? 隔天。 温热的阳光洒落在简旻辰趴下的后背，他安详地侧卧着脸，每根纤长睫毛都被烤得温热，随着梦境微微颤动。 昨天的工作真的累坏他了。 张持语低头看他，好一会才把手掌放在他脸颊上拍了拍，「醒醒，上游泳课了。」 同学们吵吵闹闹准备离开教室，简旻辰睡眼惺忪坐起来，几秒后才突然大叫：「我忘记带泳衣！」 张持语看一眼周遭，确定无人注意，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两包袋子：「我知道你昨天太累会忘记，早上帮你拿了。」 简旻宸欢呼一声接过袋子，到了换衣服的淋浴间时，他很快换好，却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 「张持语？你可以进来一下吗。」 04_你眼里的波光粼粼 张持语依言过去，挤进后反手锁上淋浴间的门。 「帮我把护身符解下来，谢啦。」 他平常洗澡前也都会拿下，但此刻穿上泳衣才想起来。张持语无奈地在他颈后摸索，「平常不是可以自己解？」 「我懒得重新穿泳衣嘛，可以穿着不好解开。」狭窄的淋浴间里，简旻辰放松地往后靠，几乎贴在张持语怀里，「你特别送我的护身符，我每天都有好好戴着喔。」 张持语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洒在简旻辰后颈，他痒得扭动，被一把按住，「不要乱动，快好了。」 简旻辰一边用眼角馀光回头看他，「你怎么老是穿长袖啊，连泳衣都是，不闷吗。」 张持语把解下的护身符放进袋子收好，「你管我，我就是喜欢长袖。」 他正想开门出去，简旻辰转过身，一把环住张持语裹在泳衣外套下的腰，调皮地收紧手臂。 「穿这样更显身材，很好看。」 张持语一笑置之，拨开他的手，「走了，不是想赶快游泳吗。」 简旻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抿了下唇。 就跟异性恋男孩突然被女生抱住一样，无论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多少都会有一些很短暂的下意识反应，比如肌肉绷紧、比如呼吸紊乱。 但刚刚张持语对于同性的他突然其来的拥抱，似乎毫无反应。 他和他果然不同。 简旻辰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慰自己，反正这里这么暗，即使他有反应也看不准吧。 游泳课开始后，他就把这些烦恼拋到九霄云外。 平常他也爱玩水，但海边有太多徘徊的灵体、他不敢去，像这样与一眾同学在安全的游泳池里玩，是最自由自在的时光。 张持语慵懒地漂浮在他旁边，被简旻辰故意泼他的水溅湿了脸，马上开始反击。 水滴沾在张持语长长的睫毛上，眼里星星点点的光让简旻辰不自觉拉起泳镜来看。 他好喜欢张持语眼里的波光粼粼，没有在家里时的端庄持重，更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简旻辰滑着水正想继续靠近，猛然被一股力道扯下水面。 没有泳镜的保护，水浸过眼睛后眼前一片模糊，他慌乱间来不及憋气，水灌进鼻腔，剧烈的窒息感烧过喉咙。 脚踝被往下扯的力道依然在，简旻辰吃力地往下看，对上一双充满怨懟的红眼睛，无声的尖叫在水里冒起一串水泡。 下一秒，有人从下往上托着他的腰，强横的力道赢过了怨鬼，他身体一轻，被带回水面。 05_我脾气没有他好 简旻辰剧烈喘息，除了胸腔里燃烧的疼痛，刚刚挣扎间脚踩到池底龟裂的磁砖割伤，血丝在池水里飘散。 一双温热的手拂开他脸上的水，张持语的声音连声追问，是简旻辰不曾听过的焦急，「还好吗？呼吸得过来吗？」 他靠着张持语咳了许久，才忍着喉咙的烧灼感哑声回道，「我没事，」 张持语看一眼水底，眸色深沉，「你被跟上了，最近你的护身符都不能离身。」 「为什么？学校的游泳池应该是乾净的。」 张持语看一眼注意到动静靠过来的老师，低声道：「我们回去再说。」 他扶着简旻辰和老师说了一声，先离开泳池休息。到淋浴间时，张持语靠在门外，「我在这里等你，有事叫我。」 简旻辰简单冲完澡，穿好衣服后突然想起来，抬起脚板一看。 果然，伤口已经好了。 从小到大，也许是因为他体质特殊，身上的任何伤口都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痊癒，一点疤痕都没留下，这次也不例外。 虽然幸运没有留下什么伤，刚刚水底下的惊魂仍害他心神不定，黑暗的隔间也让他有些害怕，连忙戴好护身符走出去。 等在外面的张持语看他神色不好，伸出手揉揉他湿答答的发，「没事的，我在。」 简旻辰仰头看他，半晌，轻轻蹭了下他的手掌。 放学回家依然是张持语载他，简旻辰靠在他背上，摇晃间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境里又出现那对红眼睛，因为护身符在身上，凶灵不得进身，只是张大嘴，眼神怨懟地注视简旻辰。 为什么呢？简旻辰想张口问，却突然发现怨灵的样子有些眼熟。 「到家了。」 简旻辰猛然惊醒，张持语拧眉俯身看他，「祂又来找你了？」 他知道自己的异样肯定瞒不过张持语，只得点头。张持语思忖片刻，「今天我睡你房间沙发，既然都跟上了，我怕晚上祂还是会来。」 「可是，这样你也没办法好好休息......」 张持语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半晌，微微勾唇，「没关係，你更重要。」 简旻辰心脏乱了一拍，张持语已经转身回房间拿枕头棉被了。 夜晚来临时，简旻辰意外地没有被骚扰，安然陷入梦乡。 安详静謐的氛围来到凌晨三点，窗帘忽然无风自动，月色黯淡，黑影悄无声息缓缓攀上窗沿。 一双惨白的手从床下伸出，正要握上那纤细的脚踝，忽然停了动作。 桃木剑抵着脖子，本来应该也睡着的人脸上毫无睡意，低头看那双血红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大。 「嘘，不要吵醒他。」 黑影惊恐蠕动，桃木剑又往下压了几分。 「对了，提醒祢好好说话。」张持语平静道，「我脾气可没有他好。」 06_因果自负 作者小murmur： 手机打的排版请见谅，有电脑后会尽快修改，谢谢点开的你！ * 鬼魂微微瑟缩一下，血色的眼依然怒气腾腾，「你们帮恶人做坏事抢走我的东西，害死了我，我难道还不能报仇吗？」 「我们抢走了你什么东西？」 「项鍊！」鬼魂双目暴突，「我妈妈留下给我当遗物的，最珍贵的项鍊！」 想到昨天简旻辰描述看到的画面，张持语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如果是你妈妈的遗物，为什么那个人平白无故要去抢？」 「你凭什么这样质问我？你该问的是这么对我的人！」鬼魂似乎忘记张持语手里的桃木剑，随着怒气勃发，腐烂的脸孔血肉寸寸剥离，露出底下森然白骨。 张持语瞇起眼，警戒着准备随时动手，身后忽然响起简旻辰的声音，「让我来问吧。」 他回过头，皱眉，「你先继续休息，我来处理就好。」 简旻辰对他无奈一笑，「虽然有时候我也很想抱怨，但谁叫我们这行最相信因果呢，如果找到项鍊是我种下的因，就得让我为这个果负责。」 张持语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简旻辰已经越过他，走到半伏在地的鬼魂身边。 鬼魂抬眼的瞬间，简旻辰浑身一抽，不属于他的不甘和愤恨剎那间席捲全身。 如同第一人称的电影画面，鬼魂的一生飞也似从他眼前演绎过去。 他一开始并不是简旻辰在通灵时见到的颓废模样，而是正常的上班族样子，直到某一天，相依为命的妈妈过世。 他的人生从此再也回不去原本的轨跡。 07_因果自负（2） 母亲长年卧病耗尽了原本还算殷实的家產，她过世后，失去至亲的哀痛让男子陷入经年忧鬱，推倒了悲剧的第一块骨牌。 身体垮掉后，工作也没有了。 简旻辰用第一人称的视角目睹男子在病痛里渐渐耗尽存款，又在没有钱的焦虑里病情加重。 母亲唯一留下的、家传的鑽石项鍊是他唯一的精神寄託，无论生活如何艰难，他也没有考虑变卖。 直到缴不起房租，成为流落街头的无家者，男子慢慢就成了简旻辰记忆里衣衫襤褸的样子。 简旻辰被感同深厚的绝望感扼住咽喉，看画面缓缓转动。 因为流浪街头，男子没有什么地方好藏项鍊，引来有心人覬覦。有天当铺的人找上了他，想要说服他典当鑽石项鍊。 他严词拒绝，却从当铺老闆口中知道，有一个有钱人生性爱搜集鑽石项鍊，看上了他手里的宝物。 简旻辰看见那人的脸时，就明白了一切。 就是前天来访的客人。 他被拒后恼羞成怒，找人狠狠教训了男子一顿，伤重的男子带着项鍊躲入废弃住宅区，不幸过世。 变成魂体的他见到了通灵而来的简旻辰，知道是简旻辰透露的地点，才让自己拼死保护的项鍊最终仍被找上门夺走，连尸首也无人处置，安静地在废屋里腐烂。 「旻，回来了。」 他哀伤地转头，废屋里，张持语的声音再次将沉落的他网了起来。 他懂了那时候的客人在笑什么。 心心念念的宝物要到手了，坚持违逆的人也无人闻问地死了，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而他是那个帮兇。 「够了。」张持语冷声对鬼魂道，挡在简旻辰之前，「我们拿钱办事，也和你的死没有关係，要復仇，你来错地方了。」 「持语......」 张持语难得无视他的话，抽出随身带着的符咒，眸色清冷，「还想留着魂魄报仇的话，现在马上离开。」 鬼魂似乎仍有不甘，但在张持语无声的胁迫中，嘴张大到超乎人体极限的程度，仰头凄厉尖叫，化作一缕青烟从窗口消失。 张持语在窗沿贴上符咒，攒一把硃砂洒落窗台，简单地布了一个保护结界。 忙完后回过头，却看到简旻辰缩在床上，将头埋进膝盖间。 对他说话时，张持语的语气再度变得温和：「怎么了？不舒服吗？」 简旻辰摇摇头，几秒后，忽然又点点头。 ＊作者小mumur 压线压好压满，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08_我的存在目的 作者小murmur： 打这篇时我眼睛已经快要闭起来、超级无敌困，如果有出现奇怪的地方或错字再请跟我说呜呜 *** 身体没事，心脏深处却有沉甸甸的罪恶感，随着每次呼吸绞痛起来。 「祂说得没错，我是帮兇没错。」 张持语把手掌放在他头顶上，像拍哄一隻悲伤的小动物。 「没有人可以先知道客人的真实目的，这不是我们的问题。」 「我知道，但是有时候，我很讨厌我的能力。」 讨厌必须走进未知的世界，讨厌必须经歷鬼魂沉重的视角、讨厌有意或无意间种下的苦涩因果。 简旻辰抬头看他，湿润的眼里水光瀲灩。 「别这么说。」张持语轻轻打断他，「你的能力很重要。」 「对谁来说呢？」 张持语一时语塞。 简旻辰是简家这代的传人，有最强的通灵能力，但对于畏惧鬼神、又太容易对逝者產生共感的他来说，这个天赋更像诅咒。 「而且，我除了这点天赋，其他什么也不会，最后还是都得等你救我。」 张持语摇摇头，从原本的站姿半跪下来，让两人视线平齐。 「简旻辰，我的存在目的，就是保护你。」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射进的稀疏灯光，简旻辰望着张持语在阴影里闪烁的眼睛，心脏里有隻小小蝴蝶，很轻很轻地开始展翅。 「所以不要在意，你就只要做你自己，我会守在你的背后。」 这句承诺，张持语从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就开始兑现，直到现在。 这么多年张持语都留在身边，在简旻辰眼里变得越来越耀眼，他也越来越无法想像没有张持语的日子。 张持语会这样一次次守护在身边，是不是也有和他一样的心意呢？ 「现在离天亮不远了，再回去睡一下吧。」 他正要站起来离开，简旻辰抓住了他的衣襬。 「睡我的床吧，不要再躺沙发了。」 即使隔着黑暗，简旻辰也能从沉默里读出张持语的犹豫。 两人从小住在一起长大，但张持语依然在许多时候，尤其在简烽嵐面前，会下意识拉开与他的距离。 像光与影，像主与僕，涇渭分明、互不相属。 「爸爸不会来我房间的。」简旻辰眨动眼睛，发出最后一道必杀技，「我还是好怕会有东西来，你陪我到天亮吧。」 像过去面对他所有的请求那样，张持语无法拒绝，默默把枕头挪到简旻辰身边。 床铺宽阔，两人却都有些缩手缩脚，但倦意打败尷尬，简旻辰率先放松下来，含糊道：「晚安。」 直到简旻辰重新坠入梦乡，另一侧的张持语才侧过头。 少年的睡顏本该天真无邪，刚刚的事情却在他眉宇间留下淡淡阴影。 他低叹，「......晚安，做个好梦。」 09_都是这么美好 也许是因为有张持语在，简旻辰睡得格外安稳，醒来时张持语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摸摸床铺，被单上馀温犹在，他细细感受温度窜进指尖、和体温融为一体，不自觉微微笑出来，又忽然醒悟自己在干嘛。 真是疯了。 简旻辰摸摸翘起的嘴角，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悸动压下。 好几分鐘后他才甘愿起床，慢吞吞走向饭厅，正要踏入时，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简旻辰知道了？」 「是，今天凌晨项鍊主人的鬼魂找上来，旻辰用通灵能力看到发生的事情了。」 简烽嵐咒骂一声：「死了不去投胎，还搞这么多麻烦！」 张持语忽略他不尊重死者的发言，继续道：「应该怎么处理呢？」 「算了，没关係，这样反而更好。如果恶鬼缠上那个客人，我们就多一笔生意了。」 「我问的是，他说谎利用我们抢项鍊－－」 简烽嵐不耐地打断他，「你是待在简旻辰身边待傻了吗？动动脑行不行？我们家族生意就是不问对错，只要可以赚到钱就好，要这么有仁义道德我乾脆去做慈善。」 简旻辰倏然睁大眼睛。 不问对错？ 他不只不解简烽嵐的不择手段，更为那粗暴的态度心惊。 父亲从来不会这么对他说话，身为家里最小却能力最强的孩子，他一直是被捧在掌心宠爱，一句重话都不曾听过。 但张持语显然习以为常，平静地回应：「我知道了，旻辰那边，我会看好他的。」 几秒后，从饭厅走出的张持语差点撞上躲在转角的简旻辰。他表情一僵，眼神交会的瞬间，简旻辰在那双总是温柔沉稳的眼里，看到了审视与猜疑。 他在猜他有没有听到。 简旻辰第一次这么讨厌张持语专注凝视他的样子。 「我今天不想挤公车，你载我去上学。」 可是质问的话到了嘴边依然无法出口，尤其面对张持语小心翼翼的表情，简旻辰还是下意识把问题改成撒娇。 张持语不着痕跡松了口气，随手揉一把他头发，「嗯，去穿制服吧，我去门口等你。」 简旻辰内心一路挣扎到坐上脚踏车后座，看街景缓缓向后流逝，偶尔坐累了靠在张持语背上时，可以闻到阳光的味道。 和张持语在一起的时间都是这么美好。 但他还是不能不问出口，打断这样静謐的时光。 10_我们本身没有错 「早上你和我爸在聊什么？」 张持语顿了一秒才回答，骑车的速度纹丝不变，「我必须告诉他有东西缠上你，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简旻辰想笑一笑，嘴角却沉重得扬不起来，「那你说要看好我的时候，又是在想什么？」 「我说过，我的责任是保护你。你是简家最珍贵的小儿子，我当然要让你爸爸知道你遇到危险。」 简旻辰不喜欢张持语这么说，放开原本虚虚揪着他衣角的手指，「我还听到他说，他接生意不问对错。」 前方是红灯，张持语停下车，单脚撑地，「他说话比较直接，你不要往心里去。」 「既然是说话直接，那些就是他的真心话吧？」 短短的红灯过去，人流裹夹着嘈杂交谈声往前移动，张持语却没有踩动踏板。 他回过头，简旻辰只能看见他线条俐落分明的侧顏， 「......那又怎样呢？」 简旻辰简直怀疑自己的听力，有那么一瞬间，近在咫尺的张持语似乎离他无比遥远。 「我们帮说谎的人为非作歹也没关係吗？」 好几秒后，张持语踩下踏板，前进的风声把他平静的声音切得七零八落，「旻，我们都只是听令行事的棋子，只是照指令执行的手脚，我们本身没有错，也不必负任何责任。」 简旻辰慢慢从错愕中恢復，不再说话。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直到现在，害怨鬼失去母亲遗物的罪恶感依然繚绕不去。原本，每次任务他都以为自己是冒着回不来的风险，帮那些无计可施的人完成愿望，此时看来，说不定只是他廉价的自我感动。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多少案件是像这样，利用他的能力作恶？ 怒气涌上心间，简旻辰驀然开口：「停车，我自己走。」 张持语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隐忍，「你要跟我闹脾气没关係，先等我把你送去学校、确认你平安进教室再说。」 毕竟今天是鬼门关的最后一天，四周环伺的灵体可不会耐心等他们合好再来骚扰。 简旻辰像是一拳打进棉花里，偏偏棉花还十分温柔体贴怕他伤了手，气得自己咬紧嘴唇。 到了学校后，简旻辰头也不回拋下张持语自己进教室，接下来的整天都没和他说话。 简旻辰知道自己很幼稚，明明错的不是张持语，可是想起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怒火又会再次烧灼。 两人平常太形影不离，一吵架班上同学都看出来了，但问简旻辰时他什么也不说，问张持语他也只是笑而不语，又好像没有真正在生气的样子。 这样彆彆扭扭过完一天后，简旻辰还是坐张持语的脚踏车回家了，一进庭院，就看到陌生的轿车。 是新客人。 简旻辰走进去，简烽嵐果然正在招呼客人，瞥见他回来，马上招手要他过去。 「不。」 简烽嵐错愕地转头。 当着客人的面，简旻辰轻声却坚决地张口，「我不要接这个工作。」 ＊＊作者小murmur 一样打到快睡着，之后会再修一下文字，谢谢你看到这边！！ 11_你会替他承担 突兀的发言一出，客厅陷入一片死寂。 后一步跟进来的张持语反应最快，马上开口缓和沉默：「抱歉，旻辰今天不太舒服，我先带他上楼休息，晚点再谈事情。」 简烽嵐脸色铁青，只是在客人面前依然勉强微笑，「知道了，去吧。」 张持语一把捞起简旻辰手腕，不顾他抗议强行拽着他往楼上走，简旻辰咬着牙想挣脱，但张持语这次没有让他，一路拉着他到房门前才松手。 「你干嘛拦我？」 张持语深吸一口气，脸沉浸在暗影中，多了丝罕有的疏离，「旻，要闹脾气，在我面前就够了。」 简旻辰直视着他，轻轻笑一下。 「张持语，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是无理取闹，对吧。」 张持语拧着眉，显然不想和他争论，放缓语气道：「是你说想要用你的能力帮助更多人，难道为了一个特例就要放弃吗？」 简旻辰说不过他，气得咬牙鼓起脸，转身走进房，重重摔上门。 张持语站在门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等他下楼时，客人已然离去，只剩下沉着脸吞云吐雾的简烽嵐，见到他过来，不耐地招手，「我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他那什么态度？」 「旻辰不太喜欢有人说谎滥用他的能力。」 「嘖，他就是软弱！这样以后到底要怎么继承我们家的生意！」简烽嵐把烟用力摁熄，「这是你的工作，想办法让他听话，好好认清他该做的事情。」 张持语垂下视线，声音没有起伏，「是。」 在他即将走出客厅时，简烽嵐不怀好意的声音补上最后一句：「对了，告诉他，如果他还是不听话......后果你会替他承担。」 ＊＊ 作者小murmur 明天週末应该可以更得长一点qq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12_代价 「......是。」 张持语走回楼上，望着简旻辰紧闭的房门，抬起手想敲响，几秒后却又放下了。 他垂着眼，很久很久之后，依然什么也没做，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隔天，张持语像昨天没发生过争吵般，一样坐在门口的脚踏车上，长腿撑着地面，等候简旻辰过去。 简旻辰一整晚都没睡好，走出来后站在门口不肯动、也不肯上车。 张持语对他按响车铃，「我们快迟到了。」 简旻辰还嘟着嘴，张持语直接骑到他身边，伸出手用力揉乱他蓬松的发，「几岁了，简旻辰。」 他很少这样叫他，即使连名带姓，声音也依然柔和。简旻辰从昨晚鬱积到现在的委屈一点一点融化，往前靠一步把头拱进张持语肩窝，撞得他差点连人带车翻倒。 「怎么啦？」 他等了好几秒才听见简旻辰低到如同耳语的声音：「......我不想再接我爸的案子，我也不想再进去通灵的世界。我好怕，张持语。」 天生异常的视界、妖魔缠身的体质，还有这些曖昧不明的案子，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咬牙撑过来，但近日的事件打碎了平衡，那天泳池里把他往下扯的力量，再一次血淋淋提醒他。 他是异类，是人与魔都虎视眈眈的，异类。 张持语的手迟疑一下才轻轻覆到他头顶，「那我们就休息一下不工作，我会告诉你爸爸的。」 简旻辰猛然抬头，「真的吗？」 「......当然。」晨光落在张持语眼里，闪闪发亮，「所以上车吧，不要担心。」 今天放学后简旻辰有社团活动，张持语叮嚀他不要太晚归后，自己先回到家。刚走过客厅，简烽嵐出声叫住他：「怎么样，说好了没？」 「能不能先让他休息一下？他最近状态不太好，硬是做的话也担心服务不好客人。」 简烽嵐不置可否，招手让他靠近。 当张持语走近时到身前时，简烽嵐猛然重重打了他一耳光。 「我说过，他不听话就是你替他承担后果。」简烽嵐一边说一边狠狠挥掌，「你当耳边风？还是你根本不怕？你别忘了，你爸死后还是我大发慈悲捡你回家养的！」 他手上粗大的戒指刮过张持语脸颊，血珠争先恐后涌出，泪水般沿着颊侧滑落。 「爸！」 不该在的人却在此刻打开大门，正好目睹简烽嵐把张持语踢翻在地。 张持语从头到尾都一脸漠然没有反抗，听到他的声音时才脸色大变，「旻，不要过来。」 但简旻辰已经衝过来挡在他身前，不可置信地抬头面对简烽嵐，「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这样打他！」 「他没跟你说吗？我告诉过他，你不听话，就是他受罚。」简烽嵐抽出茶几上的卫生纸擦掉手上的血，「既然你看到了我也顺便跟你说，家里的工作你不帮忙，就不算我们家的人。」 他将卫生纸团掷到张持语脸上，转身逕自离去。 简旻辰手颤抖不止，想要扶张持语，却被他避开，自己缓缓站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我刚要去社团就感觉有不对劲，有种直觉要我赶快回家。」简旻辰看清他脸上的伤口，声音微微哽咽，「你没事吧？」 张持语摇摇头，转身走上楼梯，简旻辰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我帮你包扎，到我房间吧。」 「你还不懂吗？你越为我，你爸会越生气。」张持语的声音冷静异常。 「可是......」 「我是因为你受罚的，你现在唯一能为我做的事情，就是离我远一点。」 简旻辰愣在原地，张持语当着他的面关上门，声音轻得像叹息。 ＊＊作者小murmur 谢谢看到这边的你！ 写这篇的时候我正好重复播放一首叫做glow的日文歌， 我很喜欢hanatan的翻唱版本，如果对日文歌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搭配着听：） 13_在你身边才是对的轨道 门关上的那一刻，简旻辰掩住脸，摸到了突然其来的眼泪。 但该哭的不是他，是为他受伤的张持语才对，被戒指刮出的血窟窿怵目惊心，一定很痛吧。 他咬咬牙，抬手敲门，但如他所料，里面无人回应。 简旻辰抱膝背靠着门坐下，声音犹带哭腔：「你不开门，我就在这里坐到你开门为止。」 他知道自己很任性，这么做完全是在利用张持语对他的在意，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坐视张持语独自一人在房间，面对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咬着牙等了一分鐘、两分鐘......直到半小时过去，房间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简旻辰闭上眼睛，疲倦感凐没全身，逐渐陷入猩红色的不祥梦境。 又是雾气濛濛的异界，又是那幢濒临拆除的废屋，黑暗里血红的眼睛对上他，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具尸身已经澈底腐烂，蛆虫在皮肉下蠕动，青黑的脸陷下无数蚀透的窟窿。 简旻辰放声尖叫，尸体摇摇晃晃起身，朝他伸手。 「我会杀了他，下一个就是你！」 简旻辰转身就跑，漆黑里不辨方向，一脚踩空，失重坠落。 呼吸即将窒息的一瞬，一双手接住了他。 黑暗消散，简旻辰满眼泪水地睁眼，映入眼前的是张持语眉头深锁的脸，下秒就被紧紧裹进怀抱。 他再一次听见了，像他坐在张持语脚踏车后座时那样，沉稳温柔的心跳声。 好几秒后，他快要喘不过气的呼吸才终于慢慢平静，理智回笼，才了解刚刚的失重感是怎么回事。 张持语最终还是开了门，睡着的他失去平衡往内倒下，在惊惧的梦里被唤醒。 但他知道那不仅仅是梦，「张持语，祂又来找了。」 张持语浑身绷紧，一手依然按在他后脑勺，一手安抚地抚摩他背脊，「......不怕，有我在，祂绝对伤不了你的。」 简旻辰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光是听见这句话，他就忽然又有继续落泪的衝动。 他轻轻挣开张持语的手，去拿了医药箱，一点一点仔细为他清掉乾涸的血痂，重新消毒上药。伤口不浅，酒精涂上时肯定很刺痛，但张持语一声不吭，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情。 简旻辰贴好ok蹦，手指停留在他颊侧。没有开灯的房间好像空茫的宇宙，剩下他和张持语两颗孤寂的星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膨胀的感情一点点匯聚成星河，指引着他朝张持语靠近。 他好想知道，张持语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感觉，好像唯有在彼此身边，才是对的轨道。 14_我没有同情你 张持语抬手，比简旻辰大得多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掌心滚烫。 紧紧缠绕的视线依然相望，就在简旻辰想要反手握住时，张持语抓着他的手从颊侧拉开。 「旻，你不需要同情我。」 简旻辰低下头，望向两人垂落后依然相叠的手。 他们从小就一起面对另一个维度的世界，冤鬼骚扰或作祟的案件不胜枚举，张持语的手背上因此留下数不尽的细小伤痕，简旻辰则因为特殊的体质，伤口总会迅速痊癒，手背白皙无瑕。 「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少受一点伤、少流一点血，可以的话，再更快乐一些些。」 他很慢地、一个字一个字笨拙地说出口，张持语定定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压抑下去。 简旻辰努力扬起嘴角，「所以，你要好好的，我们约好了。」 他读不懂张持语此刻复杂的眼神，即使一起相处的时间这么漫长，很多时候，他仍旧看不清张持语温柔的包容底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所以，他只能孩子气地伸出小指等候。 他什么也无法为张持语做，似乎只有这种幼稚的举动，可以稍微表达他对张持语的心意。 良久，张持语依然配合地伸出小指，轻轻和他相勾。 这一刻，两人间这几天累积的紧绷与对峙全部消失殆尽，他们依然是彼此最好的知己、是最有默契的伙伴，共享着同样的阴阳两个世界，同样的白天与黑夜。 黑暗里，张持语的耳语清晰如斯：「旻，你要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 隔天早上，简旻辰是被一阵大叫声吵醒的。 他揉着眼睛，还没完全醒来的脑子无法理解这些噪音，直到睡在他房间沙发的张持语起身拉他，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睁眼。 昨晚他怕得不愿意一个人过夜，张持语凹不过他，还是跟着回到他的卧室睡。 楼下的声音还在持续，张持语侧耳听了下，脸色微微一变。 简旻辰终于清醒，和张持语一起走下楼梯，抵达客厅的时候，他一瞬间明白了事态。 那位抢走鑽石项鍊的客人满脸惨白，双眼涣散，歇斯底里大吼大叫他这几天如何被鬼魂彻夜纠缠。 在他身后，简旻辰看见了。 那双紧紧攀在他肩膀的青黑鬼掌，力道大得几乎扣进客人的皮肉。 ＊作者小murmur 这章还是乱乱的， 我会再找时间修改！不好意思让大家看到比较凌乱的版本呜呜qq 15_负责好好送祂离开 「拜託，救救我，我快疯了、我快疯了......」男人喃喃自语，无神的双眼一落到刚出现的简旻辰身上，马上瞪大，「你可以救我的吧！」 张持语一把挡住扑过来的他，有礼却漠然道，「我们一定会协助您的，请先冷静一点。」 他架着男人坐下后，回头望向简旻辰。 简旻辰转开视线，虽然痛恨他盗取项鍊的行径，但客人的惨况依然让他不忍多看。 简烽嵐眼神滑过张持语脸上包扎好的伤口，冷冷一笑，「旻辰，过来。」 在简旻辰犹豫的同时，男人原本自言自语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漆黑的瞳孔不断放大，吞噬原本的眼白。 在简旻辰眼里，他可以看见鬼魂半身已融入他体内，黑色的气息延展如蛛丝，悬空攀爬蔓延。 一样有阴阳眼的张持语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简旻辰心里天人交战几秒，终究无法视若无睹，回过身咬破指尖，把血印上男子的印堂。 几乎是一瞬间，他指尖的伤口已完全消失，但印上去的血渍蕴含他生来强大的生命能量，及时阻止黑影侵蚀。 影子剧烈震盪后，不甘愿地缓缓往外抽离。 张持语在一旁一样咬破指尖，用血画出驱邪符咒，「符咒可以保你平安，但这种方式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鬼魂已经缠上你，你的命途只会越来越坏。」 男子双手接住符咒，黑影尖啸一声消散，他神经质地笑起来，「没、没关係，我另外也求了项雪，她说会想办法帮我根除，只是我等不了，只要有任何方法可以让我先不要被祂骚扰，我都可以付钱！」 「项雪......？」 简旻辰眼皮一跳。 他没亲眼见过项雪，但这个名字从小到大无数次出现在他们耳边。 那是他们家在这一带最着名的竞争对手，不像简家以血缘传承，听说项雪天生具有异能，在处理阴阳事时以不择手段着称，对鬼魂毫不留情，不少想寻求速战速决的客人都会找上她。 简烽嵐向来把她当作假想敌，连带简旻辰他们也耳濡目染，记熟了这个会与他们抢生意的人。 张持语轻轻碰一下简旻辰的手，低声道：「你如果还想休息一阵子，不须要勉强。」 简旻辰望向捧着符咒的客人，他身后的黑影仍然盘桓，恶毒的眼神穿透维度的虚空，似乎正望进他眼里。 他们都心知肚明，如果让项雪出手，那个鬼魂很有可能会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没关係，我来做，会负责好好送祂离开。」 祂终究是被害死的，如果因为这样魂飞魄散，简旻辰过不去他自己的良心。 ＊作者小murmur 觉得写小murmur实在太好玩，所以几乎每一章都加这段 谢谢看到这边的你，我会努力继续更新的！！！ 16_那你先陪我一起死 眼角馀光里，简烽嵐得意一笑，像是早已预料他会如此反应。 「张持语，你陪我儿子去处理，我来和这位客人谈谈委託价。」 简旻辰不喜欢他的语气，但也只能任由张持语按住他肩膀，一起回楼上准备。 今天是週末不用上课，两人忙进忙出把驱鬼用的法器收进皮箱，准备妥当后，简旻辰闭上眼，任由脑海里的画面引领他重回看见腐尸的场景，轻轻开口：「我想先去他过世的地方看看。」 张持语没有多问，帮他提起箱子，两人一起出发前往那片废弃的住宅区。 简旻辰只有在通灵过程中见过这片区域，但他一抵达，强烈的直觉马上让他知道，他找对地方了。 这片公寓濒临拆除，门窗都已不復存在，望上去像一张张五官空洞的脸，安静骇人。他领着张持语穿梭其中，越走越深入，爬上层层阶梯，接着在一条漫长的走廊前驻足。 刺鼻的尸臭味油漆般黏腻地泼了两人一身，他们互看一眼，都知道长廊尽头有什么。 「看样子，那个小偷直到现在都没有安葬祂。」简旻辰紧紧捂着嘴，忍住反胃的呕吐。 「还要再进去看看吗？祂看样子是一直待在那个男人身边纠缠，没有待在这边。」 张持语随手按住简旻辰的肩膀，他却忽然浑身一僵，眼前景色迅速消退，剩下那双怨恨的眼，重复同一句话。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旻？」 张持语绕到他身前，立刻察觉到不对，简旻辰眼神空洞，目光穿透眼前事物，凝视着他看不到的另个世界。 这是张持语最挫败的时候，纵然有阴阳眼、也懂得驱鬼的方法，他仍然永远无法像简旻辰那样，自由地穿梭各个维度和眾生交谈。 他更无法知道，此时的简旻辰的意识究竟在哪里、遇到什么挑战。 简旻辰对他的反应浑然未知，只顾着对骤然出现的冤魂轻声说：「这已经不是你该待的世界，再这样下去，祢会被永久惩罚不能轮回的。」 「凭什么？凭什么不是处罚那个小偷？」 「恶有恶报，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但如果祢再坚持不离开人间，我们必须送祢走。」 鬼魂的回应是对他张开血盆大口，猛然朝他倾身。 简旻辰正想抵抗，鬼魂强烈的不甘和悲伤却在此时铺天盖地淹没他，把他剩馀的理智侵蚀殆尽。 「那你，先陪我一起死。」 下一秒，简旻辰转过身，踉踉蹌蹌径直朝楼梯间跑去，张持语迅速追上，「等等！」 但已经太迟了。 简旻辰迅速跨过防止跌落的矮墙，脚踩在水泥地边缘，再往前一步就会坠落下楼。 17_只有你在乎而已 时间剎那间被拉得很长很长，像电影里夸张的慢镜头，每一帧情绪都被定格。 高楼边缘狂风肆虐，把张持语冷静异常的话切得七零八落，「祢敢跳，祢的灵魂就永远别想再见到祢妈。」 这是为了母亲遗物化作厉鬼的祂，此刻唯一在乎的弱点。 听见这句话，冤鬼上身的简旻辰似乎有一瞬清醒，胸前的护身符在空中被风吹得翻飞，护佑他的意识载浮载沉，试着和鬼魂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张持语眼神随护身符飘动，继续冷静开口：「祢附在简旻辰身上有什么好处？不如继续纠缠害死祢的人，让他多感受一点祢的痛苦。」 冤鬼张大嘴咆哮，猛然抽离。 黑暗坠下遮住所有视线，简旻辰骤然脱力倒落。张持语扑过去及时抓住他，但力道太急，跌落的简旻辰额头重重嗑在磁砖上，无知无觉地滚落在地。 张持语衝上前，好几分鐘的时间，他就这样抱着短暂失去意识的简旻辰，四周的风穿过空荡荡的待拆房屋，声音如泣如诉。 鲜红一点一滴落在他手背上，但简旻辰额头上的伤不出几秒，就开始缓缓癒合了。 好一会后简旻辰终于睁眼，含含糊糊地问，「嗯......我昏多久了？」 「没多久，」张持语轻轻顺了顺他瀏海，语调压抑，「抱歉，是我太大意，没有先将法器拿在手上，才会害你被附身。」 「是我太容易被影响。」简旻辰低声道，刚被上身的疲倦感几乎又要淹没意识，「我想再睡一下，等等再继续......」 话都还没说完，他就靠在张持语胸前再次睡着。 这么脆弱、这么无所防备。这样的人，要怎么站在黑暗之前，对抗那些叵测的人与鬼呢？ 张持语望着他的睡顏，表情闪过一丝决绝，拿起手机拨打。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是成熟的女声：「稀客，怎么会打来呢？」 「偷了鑽石项鍊的男人也是项小姐你的客人吧？我想提个合作，我来帮项小姐当助手除掉那个鬼魂。」 那头的女声大笑起来：「为什么呢，你跟简家人如果要跟我抢生意，自己处理不就好了。」 张持语的语调客套疏离，「简家少主有些东西不会碰，所以由我来做，我一个人力量有限，和你合作会更万无一失。同样的，这次的鬼很兇，有我帮忙，项小姐会更得心应手吧？」 「好吧，反正我钱也拿了，你帮我也是我赚到。不过我的原则一向是斩草除根才够乾净，我不给那个鬼魂懺悔的机会，会让他魂飞魄散不得轮回，这样也没关係吗？」 张持语轻轻擦掉指尖乾涸的血渍，望着简旻辰昏睡中依然不寧静的脸庞，「嗯，没关係。」 简旻辰休养一晚后就恢復精神，但张持语总用各种理由让他再多休息，先不考虑任务。他虽然感到狐疑，但也开心他们两人间有些尷尬的氛围，已经在那晚的谈话、和一起出任务的过程中烟消云散。 几天后，偷盗的客人忽然上门拜访，感谢他们为他解决了问题。 简旻辰躲在墙边偷听，客人笑语连连，「你们和项雪真的很厉害，从那天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那个傢伙出现了。」 简烽嵐应对自如，「那当然，我们收了钱，自然得解决您的问题。放心，我们对尸体做了手脚，那个鬼魂已经彻底消散，不会再去打扰您了。」 简旻辰正想走出去，身后传来声音，「旻，跟我到楼上。」 张持语不由分说把他拖到楼上，一关上门，简旻辰就忍不住满心的挫败，用力推了张持语一把，「你骗我！你私下找项雪一起驱鬼，根本不是我们说好的那样！」 「我不想骗你，我只是想等事情处理好再告诉你的。」 「你根本就是我爸的帮兇！」 「我本来就是你们家的帮手，我必须完成简烽嵐的指示。」 简旻辰气得口不择言：「难道简烽嵐要你去死，你也要去死吗？」 话一出口他后悔了，张持语脸色大变，半晌，古怪地笑了笑：「如果我说是，那又怎么样。」 简旻辰有些害怕，却不肯流露一丝半毫，赌气道：「你没有自己的尊严吗？」 即使眼里波涛汹涌，张持语深吸一口气，仍然保持温柔的口吻，「旻，是你太天真了。除了你，没有人会在意那些。尊严？信念？别闹了，我们不是小孩子在玩扮家家酒。」 轻轻一段话像骤起的海浪，迎面拍得简旻辰头晕目眩。 「只有你在乎而已。」 简旻辰用力眨着眼睛。 没有人懂他那些坚持，他无所谓，但原来连他自认最理解自己的张持语，也是这么想啊。 觉得他只是任性、不懂事、天真得不諳世故。 18_他也不要再独自沉溺 连他对他的在乎，也不过是无理取闹。 简旻辰低下头，不想看张持语的表情，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上。 张持语那句话在他脑中重复播放，像窗外缠绵不停的雨一样，浸湿他无梦的夜晚。 他整晚没睡，只是一遍遍问自己，张持语为什么不愿和他说真话？是因为不觉得他值得信任吧。 他空有一身能力，却没有办法成为让张持语可以放心相信的人，所以才会这样竭尽所能把他推远、擅自为他做决定。 简旻辰凝视着虚空，即使不刻意动用能力，另一个维度的世界仍无声展开，黑暗里暗影层叠，隔着阴阳距离，无声窥探。 他握紧护身符，直到躁动的阴影逐渐淡去，才想起连这都是张持语给他的，如果没有它，或许他被附身时早就会坠下楼。 生活里快乐的时光、童年珍贵的回忆，还有凶险时保护他安全的符咒，全部源于张持语。 如果没有张持语，简旻辰还能是简旻辰吗？ 可是张持语根本不是他的，而是简家的。 既然这样，他也不要再独自沉溺其中了。简旻辰捏紧床单，酸楚又赌气地想着。 ......他的世界，不要再只有张持语了。 隔天简旻辰早早自己起床吃早餐，张持语下楼时，他已经穿戴整齐，在玄关穿鞋。 张持语站在他背后，先递出和好的橄欖枝，「我载你去学校吧。」 简旻辰没有抬头，张持语以为他没听见，放大音量又说一次。 他依然没有反应，穿好鞋子后就快步走出去，忽然停下脚步。 张持语的脚踏车早已被主人牵出来，静静在门口等候他。 「旻......？」 「不用了。」简旻辰捏紧书包的背带，「以后，都不用载我去学校了。」 张持语没有张口挽留，只是静静站在门口，望着简旻辰无视他的凝望越走越远，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那天他们在学校一个字也没有向彼此说。 游泳课上，简旻辰发洩情绪似地埋头苦游，来回几趟后才靠在池壁摘下泳镜休息。 他起初没有意识到，等他发觉，他的目光已经隔着整座泳池的距离，不由自主落在张持语身上。 19＿快要被那片海溺死了 有些情感需要隔着距离才能看清，比如当张持语不在他身边，简旻辰才会发现张持语的存在像太阳，他的心思被引力拉扯，只能随着张持语转动。 此刻，这颗太阳身边，还有其他小行星开开心心围绕着。 从前他们形影不离，很少和其他同学交谈，张持语总是得花些心思在他身上，确认他安全无虞。现在分开行动，张持语像是卸下重担，很自然地和其他同学打成一片，有说有笑，看起来都快要变成好朋友了。 简旻辰吃味地盯着，看得太专注没顾上掩饰，张持语的目光突然转向他，两人视线相触，他本来想移开，却又不甘示弱。 张持语见他没有转开，示好地扬起唇，笑容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寧可张持语好好和他找吵一架，也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好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把泳镜拉下，再次潜入水中，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和他做了一样的动作。 寧静的水面下，简旻辰踢腿前行，眼前的水道迎面而来一个身影，吓了他一大跳，正想避开时，张持语拨开水流的手伸向前，轻轻扣上他的指尖。 没有戴泳镜的眼睛闪闪发亮，张持语清秀的脸上是他最喜欢、但很少很少出现的那种笑，有点宠溺的纵容，又有点调皮的开心。 水声隔绝听觉，在唯有光影和水纹浮动的世界，简旻辰几乎要坠进他眼里的那片海。 张持语抓着他向上浮出水面，一把抹去脸上的水，哑声道：「消气了没有？」 「......没有。」他快要被那片海溺死了，「我讨厌你，张持语。」 「嗯，你讨厌我没关係，」张持语用指腹帮他擦去眼角的水珠，「但我还是会在你身边。」 简旻辰心一软，撇过头。 「对了，我今天放学后要去别的地方，你自己回家没问题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 简旻辰马上回嘴，张持语揉一把他头顶，正要游开时，他忍不住又追问：「你要去哪里？」 话出口他就后悔了，多问这一句显得他好像很在乎张持语去哪里一样，嘴硬地补上一句：「算了，不用跟我说。」 20_满眼都只有他的样子 张持语愣了下，很快对他勾起唇，依然是那种拿他没辙的无奈模样，转身游走。 简旻辰鬱闷地一头栽进泳池里，刚刚那一幕却在他眼里深深铭刻。 阳光从游泳池的气窗透下，波纹粼粼流过墙壁，最后金黄灿烂栖息在张持语凝着水珠的睫毛，好像所有美好都被上天赐予他身上。 那时简旻辰并不知道，一直到很久以后，他都还小心翼翼记得那一刻——张持语逆着光对他笑时、满眼都只有他的样子。 放学时张持语果然没有等他，自己先离开了。简旻辰偷偷目送他，心里的好奇心越来越膨胀，他们从小的交友圈高度重叠，张持语见谁都会带着他，这次要自己悄悄去哪里呢？ 该不会交女朋友了吧？ 这个思绪一闪过，简旻辰就下意识皱起眉，虽然找不到其他可疑的线索，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张持语交女朋友关他什么事吗？ 简旻辰独自搭公车回家，阴暗的纠结在心底蠢蠢欲动。 张持语不是他的所有物，他也还弄不清对他混杂的感情，如果只因为张持语不单单陪在他一人身边而生气，张持语只会更觉得他孩子气吧。 胡思乱想中，简旻辰习以为常地穿过窃窃私语的灵体身边，赶在最后的天光消逝前回到家。 简烽嵐在客厅讲电话，听对谈显然又是另个客人，简旻辰不想被叫去，加快脚步往楼梯走，却还是被掛断通讯的简烽嵐喊住了。 他不情愿地停下来，简烽嵐淡淡说：「有个委託要帮忙净化家族空置的土地，你假日找个时间去。」 简旻辰拒绝的话还没出口，简烽嵐又说下去：「张持语脸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你不想要他再受伤吧。」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爸爸，简烽嵐熟悉的脸孔此刻变得无比陌生，「放心，我绝对不会处罚你，你若还是不想做，他就会代替你承担。」 「爸！」 但简烽嵐没想听他说话，「你自己好好想想。」 简旻辰没有办法，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忽然，失控的恐惧窜遍全身。 会不会张持语其实是被叫去做什么事？还是又被处罚了、而他却不知道？ 他猛然站起，原地转了两圈，下定决心。 他去看看就走，如果张持语真的是去约会，即使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他也会悄悄离开。 简旻辰翻开手机相簿，随意一翻，是有天他坐他的脚踏车放学时，偷偷拍下的张持语背影。 他盯着照片，似乎感受得到那天落在他们背上的阳光，紧接着向前一倾，再次睁眼时，已是云雾繚绕的漫漫长路。 他向前走，尽头光亮所在，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客厅，张持语端正坐着，和对面的女人说话。 不是什么女朋友。 他一踏入客厅，本该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女人却抬起头，若有似无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亲眼见过她，但所知者中，能在他刻意隐蔽时察觉他存在的，理当只有一个人。 恶名昭彰的项雪。 21_非待在那里不可的理由 项雪眼神从他眼前滑过，转回张持语身上，「看你瘦了不少，简烽嵐那老头没有好好对你吧，持语。」 两人都神态舒缓，显然彼此十分熟悉，简旻辰错愕地看着张持语，什么时候他和简家的敌人是这种直呼名字的关係了？ 张持语不置可否，晃晃玻璃杯里的饮料，「项小姐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不过，你说有事想当面谈，是什么呢？」 「想挖角。」项雪回得乾脆俐落，反而让张持语微微愣住，「你在简烽嵐那边当大少爷的保母干嘛？不久前合作那次，我更确定了，你在我这里更可以好好发挥天赋。」 张持语垂眼，在简旻辰骤然屏住的呼吸里，徐徐开口：「我有非待在那里不可的理由。」 「什么理由？你别跟我说你和那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是朋友，我会笑死。」 张持语皱皱眉，项雪毫不在意，爽朗大笑，「我是认真的，你留在那里可以有什么前途？简烽嵐只是在利用你，简旻辰一旦长到可以自立，你就没用了。」 张持语一口饮尽，淡淡道：「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会等到旻辰可以自主的那天。」 「你越保护他他就会越长不大，而且，你觉得他会感激你吗？」 沉默里，项雪向前倾身，勾出艷丽的笑容，「他不会，他只是更恨你，不管是恨你的保护耽误了他，还是恨你的保护不能永远维持。」 张持语依旧面不改色，眼里的震动和犹豫之色却渐渐分明。 简旻辰握紧拳头，眼睁睁看张持语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沉冷的眼神慢慢缓和。 「若有那天，就代表他真的长大了，这样也很好。」 「那你不如早点来我这里，我需要值得信任的帮手，我也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全教给你，不会像那老头把你当免洗筷。」 简旻辰看见张持语竟有些动摇的神色，心头一慌，却又听见项雪补了最后一句话：「不只这样，你一直想知道的那件事，我也可以告诉你。」 他不想再听了。 简旻辰闭上眼，意识飞速脱离，近乎狼狈地逃离，回到现实世界。 他不知所措，无意识地把手机拿起又放下，慢慢回神后，直接走到张持语房外，坐下来守株待兔。 22_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那个理由 等着等着，简旻辰睏得又一次靠着房门睡着，等待的对象回来时也毫无知觉。 张持语本想直接推醒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又迟疑地收回，半跪下来，目光沿着睡顏的轮廓一寸寸描过去。 简旻辰圆嘟嘟的脸颊冲淡了五官俊美的锐气，闭合的浓睫乖巧敛着，显得特别稚嫩可爱，只是眉头紧拧，像坠在什么不祥的梦境里。 太脆弱，太天真，太在乎一点也不重要的人。张持语默默想着，如果此刻他离开，简旻辰如何能在这个人与鬼都张狂的世界存活？ 睡着的人轻哼一声，睫毛轻眨，在张持语闪避之前，简旻辰骤然睁眼，和他四目相交。 他当机立断想起身退开，简旻辰还没睡醒的脑子却比他反应更快，抬高手，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环住了张持语的腰。 「......不要走。」 张持语浑身一僵。 无数想法在脑中颱风过境般扫过，项雪和简烽嵐的脸交错而过，风雨凌乱后，剩下一片空茫。他能拿他如何？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每一次只要简旻辰撒娇，他就拿他没輒。 张持语轻轻覆上简旻辰锁在腰上的手，掌心滚烫，「你偷偷去找我了？」 「我不会恨你。」简旻辰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茫然仰望的大眼睛里尽是迫切，「项雪说的不是真的，我永远、永远不会恨你，所以留下来，好不好？」 他好想听张持语回答他他不会离开，会一直待在他身边保护他，可是张持语只是这样沉默地覆着他的手，表情隐没在背光的黑影里。 「......持语。」 被他哽咽叫出名字的这一瞬间，张持语猛然俯下身，阳光的味道铺天盖地将两人裹进去。环住后脑勺的手摸到简旻辰细软的发，丝丝穿过指缝，另一手沿着刚刚锁在腰上的手握紧，十指胡乱扣住简旻辰。 他抱得这么用力，简旻辰心底翻涌的情意汹涌得四溢，越过理智的防波堤，在纠缠的手指间意会到了这份情感早已超越友情，更为阴暗也更为执着。 他要的不只是细水长流的陪伴，而是熔岩一样热烈致命的侵略与独佔。 张持语的声音响在他头顶，伴随胸腔的共鸣，沉沉传进耳里，「嗯，我会留在你身边的。」 他可不可以解读成持语是因为对他也有同样的心意，才会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我之后、也会努力保护你的。」 他看不见张持语，但能从他震动的肩膀感受到他在笑，「你能保护我？」 言下之意是，拿什么保护？ 「我会回去帮忙家族的事业，这样爸爸就不会再找你麻烦，我还会努力变得更强，不会再仰赖你来救我。」简旻辰越说越小声，「但我会弄清案件，不会再答应那种做坏事的案子。」 张持语失笑，缓缓放开手，简旻辰依恋地攒着他衣襬，「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跟项雪说，你有一个非留下不可的理由，那是什么？」 他没有说出口的问句是，是不是因为我？ 张持语拉着他站起，打开隔壁的房门把他送进房里，看着简旻辰执着的神情，微微一笑，「赶快回去睡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那个理由的。」 「你会和我说吗？」 张持语垂下眼，「嗯，晚安。」 他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里，背靠着门，长吁一口气。 「可是，旻，等到你知道那个理由的那一刻......」 你或许，也不会再有机会听我亲口告诉你。 23_心里像装了隻小猫 隔天下楼吃早餐时，简旻辰竖着耳朵，听到张持语下楼的声音，心跳就快了起来。 张持语平常不怎么吃早点，但今天是週末不急着上学，他慢慢晃到桌前，看到简旻辰时有些诧异，「很热吗，脸这么红。」 简旻辰没回答，只是把桌上刚刚做好的早点推向他。 张持语张嘴咬下吐司，简旻辰盯着他边吃边舔了下唇角，红红的舌尖一闪而过，注意到简旻辰的视线，「怎么了？」 简旻辰这才发现自己看得太专注，没有掩饰住眼神，连忙迅速收回目光，「没事。」 认知到心里的情感是什么样的喜欢后，他现在看到张持语心里都像装了隻小猫，天真无邪的爪子还不知道收敛，在他心底挠出一道道心动的鲜血淋漓。 有点疼，但更多的是痒。 昨天张持语闪过了他的提问，像调皮的猫不让人抱，尾巴却又一晃一晃，逗得他更想探究，那具总是沉稳的皮囊下，有没有装着和他一样的心思。 「你们都在这里啊。」 猛然响起的声音敲碎了安寧的家常氛围。 张持语抬起头，放下手里的叉子，「早安。」 简烽嵐没有理他，直接对简旻辰说话：「今天去看你妈，如果她还在的话，看见你现在变成家里重要的支柱，一定会很开心。」 简旻辰的母亲早逝，当时他还不太记事，仅有的印象也模模糊糊了，自然更不知道如果他妈知道他成为简家的摇钱树，会有什么反应，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知道简烽嵐不只想说这个，果然，紧接着他爸又开口：「今天礼拜六，昨天和你说的案子，该开始处理了。」 简旻辰眉头一跳，「净化土地是吗？是怎么样的客人？」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简烽嵐轻松道，「放心，这次只是最简单的类型。客人有块空地，因为空置太久聚集了些不乾净的东西，客人之后要在那边盖座民宿，要我们帮忙赶走。」 简旻辰小心翼翼审视爸爸的表情，听起来是很明确的案子没错，从他的反应确实找不出破绽。 「好吧，那等等我们会趁白天去一趟，再给我地址。」 「这次的情况比较凶险，记得两个一起行动，不要单独去。」 张持语没有说话，眼神扫过简烽嵐，在简旻辰先上楼换衣服时，走到了客厅。 简烽嵐背对着他，听见他走来的脚步声，「你果然比我儿子聪明。」 张持语垂眼，「他是比我善良。如果你要我保护好他，至少要说清楚这次的情况有多凶险。」 「其实也没什么，」简烽嵐回过头，「客人当初为了这块土地，和以前的住户有些小纷争，对方在那里动了些手脚。你不必告诉旻辰这些，让他专心这是对他最好的方式，你明白吗？」 张持语淡淡道：「我知道了。」 简烽嵐瞇起眼，笑得不怀好意，「我对你很放心，毕竟保护好他，你也才能平安，对吧。」 门边的少年没有回答，随着简旻辰下楼后呼唤他的声音，逕自转身离开。 24_你看到我们了吗 阳光和煦的日子正好适合出游，简旻辰兴高采烈，尤其空地位于近山的郊外，下了公车后走去，一路风景秀丽。简旻辰忍不住拉着张持语四处拍照，儼然当作是一次难得的出游。 张持语由着他，两人边走边玩，直到绕过小路上的民宅，踏入空地，再过去，就是看不见底的树林。 简旻辰站定脚步，直觉骤然拉响警报。 「旻！」 眼里另一个次元的画面一瞬间密集到他难以直视，像盖在视网膜上的图章不小心寸移，无数重影层层叠叠，争先恐后涌入眼里，他的太阳穴无声痛起来，胃里的作呕感剧烈翻滚。 天空似乎转瞬阴沉，酝酿着午后暴烈的大雨。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迫来，简旻辰就着张持语的手站好，重新打量眼前平平无奇的这片地。空地上严格来说并非什么都没有，一栋半拆的透天厝犹在树林边，另一边则挖了深坑，显然是未来要作为新屋地基的地方。 简旻辰的视线扫过去，清晰感受到鸡皮疙瘩一点一点冒出。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一整排背对着他，低头向深坑凝视的黑影。 当他再转回去，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张持语的阴阳眼不比他强，但也察觉出了不对，「旻，我们今天只是来看看，不要靠近。」 黑影转瞬即逝，但简旻辰彷彿被什么吸引，迈步向前，被张持语一把抓住。 「旻！」 风从树林边阵阵吹来，雨云来得太快，阴影笼罩空地，宛如黑夜。 简旻辰喃喃问出口：「客人是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什么，才会发现这里不乾净呢。」 张持语点开简烽嵐传来的讯息，如实转达：「主人没看到什么东西，只是每晚都做恶梦，梦到一样的场景。」 「梦到什么呢？」 张持语望着手机上的描述，轻轻吸一口气。 「梦里有好多张脸贴着他耳边，小小声问他，『你看到我们了吗？』」 ** 作者murmur 我是恐怖片爱好者但又超级怕， 这章看起来没什么但我已经在脑里演绎出一百种画面， 我需要白天再继续写呜呜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25_蛊惑 「滴答。」 在张持语说话的同时，隐隐约约的水声在听觉角落响起，简旻辰倏然回头。 什么也没有。 天空虽然阴沉但还没有下雨，水声只可能来自他的幻境、那个充满执念与恶意的幻境，像现实世界的下水道，所有最骯脏的秘密都归于其中。 他挣开张持语的手，往前走到新屋的基底前。电梯井已经挖好，深深的窟窿不知为何没有遮盖，因为前几日大雨，底下淹起混浊的积水，看不清底部。 简旻辰宛如被蛊惑般，往水面倾身。 原本他只看得见自己的脸，但下秒，水底下无数张惨白的脸挤在一起凐没他的倒影，泡烂了的眼珠暴凸出来，像小时候看的汤玛士小火车脸孔放大了五倍，和他四目相对。 「旻！」 简旻辰不受控制地往前倒，鼻尖已经碰到水面，张持语双手穿过他腋下将人往后抱起，两人一起跌坐在地。 豆大雨珠纷飞落下，雨滴沿着后颈滑过脊椎，像隻冰冷的手轻轻抚过。 「里面有东西！我们要不要报警......」 「这些不关我们的事情，万一警察来，我们要怎么解释我们在这里？说我们是来净化土地的？」 张持语看着简旻辰恍惚的神情，当机立断拉着他往外走，「这里太诡异，之后来执行任务一定要和我一起，千万不能单独自己来，知道吗。」 简旻辰害怕得抓紧他手掌，脚步却忽然停下。 空地的入口在雨里模模糊糊，忽然变得好远、好远，反而是原该在一段距离以外的树林看起来更近，林子里密密麻麻的树枝空隙里，晃动的人影像是吊在上面，似乎正重复着同个动作。 简旻辰用力咬着嘴唇，挣扎着把自己拉回现世，「他们......在做什么？」 张持语停下脚步，冷静地拿出口袋的符咒，「嘘，不要看。」 但简旻辰已经看清了，他们机械性的动作，是在朝他们招手。 「土地公，打扰了。」张持语双手合十包着符咒、脚在地上重重跺了三下， 简旻辰只顾着看张持语动作，没注意到眼角馀光悄然浮出的黑影，但他惊觉回头时，已经近得快要吻上他的脸颊。 『你看到我们了吗你看到我们了吗你看到我们了吗你看到我们了吗你看到我们了吗』 在张持语不及回头前，简旻辰的意识已被拉进另一个异度空间。 26_仍是他爸爸最忠诚的属下 简旻辰已经做好陷入梦魘的心理准备，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什么惊悚场景，而是安祥和乐的家庭画面。 两个男孩在后院陪妹妹丢球，父母在厨房里忙碌，不时隔着落地窗提醒他们别玩得太过火。 简旻辰愣愣地看着，直到听见身后的院门开闔才回神，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大步进来，经过时还对孩子们笑了笑。 孩子们乖巧地叫了声大伯。 简旻辰回过头，玻璃门后的夫妻见到访客时都脸色骤变，和男人交谈时满脸戒备，他无声地绕进门，隐身在背景听他们说话。 「我们说过，这栋房子是我们好不容易买下的家，不会卖的。」 「希望你们再考虑一下，我是你哥，难道会骗你吗？这间房子我可以帮你卖出最高一点五倍的价格，到时候价差我们七三分，你七我三。」 「就说我们不想要了，你不要再来我们家问东问西。」 「拜託了，只要有这些钱，我就能还完赌债了！」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哥。」 「你们要对自己的家人见死不救吗？又不是要你们帮我还，是大家一起赚钱啊！」 一番争执后，男人依然没有获得卖屋的允准，悻悻然离去，画面逐渐淡去。 简旻辰握紧平安符，记忆里几乎要化成实体的哀伤与恨意刺痛着肌肤，几秒后，新的画面又出现了。 深夜黑暗笼罩着院子，鬼祟的人影无声推开院门走进，看一眼没有开灯的屋子，眼神满是怨毒。他拿出铲子，在地上挖了一个深洞，把一个红色小包埋进去。 周遭的温度渐渐变低，简旻辰全身颤抖，寒毛纷纷竖起。 凌晨时刻，家庭里的女人忽然走出房子，眼神空洞，径直朝树林走去，手里抓着一根童军绳。 但这只是个开始。 简旻辰看着这原本幸福的一家五口相继出事，恐惧到了极点，脑中只剩下冰凉的麻木。 妻子过世后，男子不知道是因为忧伤过度，还是庭院里深埋的诅咒作祟，精神失常后把孩子们一个个相继按进浴缸里淹死，自己则消失无踪，房子就此由男子继承。 心有不甘的冤魂找上了他，他则找上简家，才会有这次的委託案。 简旻辰在心里一遍遍想着，张持语知道这次的客人也是自己造成被缠上的业报吗？ 还是明明晓得，却又再一次欺骗了他？ 但即使是谎言，张持语也不会真正承认，更不会因此告诉他事件全貌。 简旻辰望着黑影如雾慢慢侵蚀周遭，雾的另一头，冤死的孩子们直直瞪视着他。 无论是哪个答案，这一次，他得自己去解决这个案件。 他不能再让自己对张持语的喜欢蒙蔽眼睛，忘记即使一直在他身边，张持语自始至终，仍是他爸爸最忠诚的属下。 27_归途 在张持语心里，爸爸的命令和他的意愿，到底哪个比较重要呢？ 如此孩子气的问题在心里一闪而过，简旻辰黯然地想，或许就是因为两个都重要，张持语才会这么辛苦吧。 他不能再这样天真地依靠张持语，他一天不能独当一面，张持语就一天需要受制于简烽嵐。 但眼前他还没办法细想，得先想办法脱离眼前的地狱才行。 幻境的潜规则是如果情感陷落越深，就会越难脱离，而心软一向是简旻辰的死穴。 例如此刻，孩子腐烂的手指勾住他衣服，黑色几乎佔满整个眼球，「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简旻辰又怜又怕地望着他，心思恍惚飘远。他有时常想，究竟什么样的人会生来有阴阳眼呢？ 老一辈的人常说这是业报，有阴阳眼的人前世负了偿还不了的因果，这一世才会人不人、鬼不鬼地穿梭两界。 但简旻辰不这么觉得。 他觉得有阴阳眼的人或许都比常人更容易感受生与死之间的情感，更能理解亡者的遗憾，才会成为唯一能倾听他们的存在。 他能理解这些亡魂的不甘心，却又不得不让他们归回另一个世界。 黑暗里，影子逐渐逼近，一点一点堵住他的去路，哀泣声越来越凄厉，一家人死亡的画面在雾里无限重播。 简旻辰咬紧嘴唇，发现自己已无路可退，摸了摸口袋，果然也碰不到原本备好驱鬼的硃砂和符咒。此刻他只有意识穿梭在异界，如果迷航在内，回不去原本的身体，也就和孤魂野鬼没什么两样了。 他闭一闭眼，异样的疲倦忽然席捲全身。 也许是被咒怨的力量影响，有那么一秒，他想着比起回头面对和爸爸的拉扯，是不是就这样让意识慢慢消散会更轻松呢？ 「旻，快回来！」 简旻辰好几秒后才迟钝地抬头。 迷雾远方，张持语的声音遥遥呼唤，简旻辰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探手到怀里。平安符居然还在，隐隐的光从红布包里头透出，在浓厚的黑里面，划出一道归途的轨跡。 在他飘荡的意识之外，大雨瓢泼的空地上，张持语抱着昏迷不醒的他，一声声急切地呼唤。 昏睡的人没有反应，大雨持续降低体温，他展臂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割破手指，轻轻将血餵进简旻辰唇中。 28_我只能为你奉献生命 简旻辰无意识地挣扎起来，张持语一把按住他，掐着他下顎打开，逼着昏睡的人舔尽那滴血珠。 而后，他抬起简旻辰的指尖，只犹豫一秒便用口袋里的小刀划破一道小口，探身下去轻轻舔了一口。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他绝不会这么做。 唇齿间荡开铁锈味，四周的空间开始缓缓扭曲。 人血里的阳气和能量可以成为引路媒介，他没有简旻辰穿自由梭异界的能力，只能靠着这样的血誓交换，让他暂时能到简旻辰身边。 他要去那荒芜的世界把他带回来。 张持语保持怀抱简旻辰的姿势，意识却跟着他入异界。 他无视漆黑之中蠢蠢欲动的鬼魂，逕自循着血液里的感应前行，直到发现地上抱膝而坐的少年。 张持语踏着阴影过去，俯身把瑟缩的人抱进怀里。 「旻，没事了。」 简旻辰泪痕斑斑地抬起头，张持语抱着他环顾四周，在他面前总是温和的脸庞此刻没有任何表情，沉静得可怕。 「虽然很残酷，但要记得不要同情祂们。你是活着的人，祂们想把你留下，无论基于什么原因，都是错的。」 确定简旻辰很慢很慢地点头，张持语又像老师般耐心地一字字说：「这种情况该用辟邪咒，你的力量比我强，应该由你来施才对。你还记得咒文吗？我教过你。」 简旻辰在他的目光下，慢慢想起他曾学过的知识。 他其实可以做到的，他有天赋，从小又和张持语学同一套驱邪方法，只是因为有张持语，他总觉得有恃无恐。 但现在，他不能再只躲在张持语背后。 他深吸一口气，在张持语怀里双手结印，念诵道： 「天道毕三五成 日月俱出窈窈 入冥冥气布道 气通神气行姦邪鬼贼皆消亡 视我者盲听我者聋 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 随咒文话音刚落，强大的能量下秒凭空刮起狂风，风声爆裂，像是将黑暗吹开了般，两人身后的浓雾徐徐散开，露出掩在底下的路。 张持语牵起简旻辰，朝来时路飞奔而去。 黑暗退避，阴阳交界闭合之时，他们同时坠回现实里。 有好几秒时间都只顾着喘息，接着他们惊喜地发现，大雨像来时一样突兀地停了，天边浓云边际竟有隐隐的彩虹横亙。 简旻辰困惑地在嘴里嚐到血味，但他无暇理会这些，爬起来就反手抓住张持语肩膀。 张持语低头看他，眼里有静謐的风捲着，像要将简旻辰的情感撕开抖落，曝晒在阳光里无声热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委託者有问题？」 张持语咬了下唇，「委託者没有问题，是我没有弄清任务背景细节，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的，你不用担心。」 「张持语......」 也许劫后馀生会特别衝动，也许是张持语沾着雨珠的眼睛深邃得太蛊惑，简旻辰鼓起所有勇气，把刚刚查觉的情感说出口：「但比起你的保护，我更想要你的喜欢。」 张持语缓缓瞪大眼睛。 简旻辰的声音碎裂开来，几乎是在乞求，「......所以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不要再把我推远，张持语。」 好几秒窒息的沉默后，简旻辰满怀希望的心渐渐沉下去、沉下去。 张持语守在他身边这么久，难道不是因为对他怀有情感吗？ 如果是，张持语怎么会犹豫这么久？ 就在他几乎想开口问时，张持语很轻地开口，没有看他。 「比起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我只能为你奉献生命。但我承诺你，我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的。」 29_天真的资格 这段话似乎过了很久才进到简旻辰脑中。 他沉默无声，感觉自己像被虫蚀透的枯木，外表还勉强维持，内在却已经腐朽不堪，即将迎来灭亡。 「我这样说，你有明白吗，旻？」 即使如此，张持语开口询问的语气依然温柔。 简旻辰垂眼，半晌，轻轻一笑。 「嗯，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一句保护，就将两人的界线画得如此清晰分明。 保护是倾斜的平衡，是强对弱的关係，是面对危险时一前一后的位置，永远不会是平等并肩、势均力敌的恋人。 在张持语心中，他始终是那个危难当头时需要被推开的人。 这一刻，简旻辰几乎确定了。 张持语对他，根本无暇考虑任何曖昧的情感，责任感早已佔据他所有心思，他们所在的世界，不容许张持语有多馀的想法。 是他——自作多情。 可是以生命为许诺的誓言，和爱情相比，到底孰轻孰重？ 简旻辰望着张持语探询的焦虑神情，用力把所有感情压下，「走吧，我们得回去了。」 没有等张持语回应，他率先走出空地。 回去路上两人相对无言，回程时已是黄昏时分，简旻辰靠着车窗睡去，橘红光芒染在他脸侧，映照出细细的绒毛。 张持语无声地转头看他，睡着的人此刻像隻无害的小动物，连那句鲁莽衝动的告白，那样天真热烈的情感，都像不知世事的幼犬。 他抬起手，替简旻辰挡住从窗外射进的夕照，以免他被光亮弄醒。 张持语不能回应这样的情感，天真的资格留给简旻辰，而其他那些不得不的欺骗和拒绝，由他来做，就好。 作者的话：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不好意思今天的更新也有点短， 下篇会多一点的！！ 30_根本不值得这份喜欢 公车到站时，张持语轻轻摇醒他。 简旻辰看他一眼，迷糊的睡意褪去后，脸上的神情变得客气疏离，「谢谢。」 张持语愣住时，简旻辰已经刷卡下车，没有看到他一眼。 从前这么小的事情简旻辰绝对不会说谢谢，即使说也一定是撒娇的语气，不会是现在冰冷的礼貌。 他是真的，对他的拒绝很受伤吧。 张持语目送他下车的背影，心脏像被无形的愧疚轻轻捏住。 回到家后，简烽嵐漫不经心抬头，看简旻辰快步走过，视线落在身后的张持语身上。 「他又闹脾气了？」 「我们不小心被拉进幻境里，我猜他在里面看到先动手的是客人了。」 「是吗？那他有进步了，这次没有哭着来找我说不接任务。」简烽嵐笑瞇了眼，「你看，有你在，他多听话呀。」 张持语没有回答，逕自追着简旻辰到二楼，却只看到房门紧闭，拒绝所有交流。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给他一些时间。 他该静一静，说不定冷静下来一看，就会发现张持语根本不值得这份喜欢，只是因为习惯他在身旁，误以为那就是爱情。 但一直到晚餐，简旻辰都没有出来。 张持语怕他饿到，端着餐盘上楼，敲门后，简旻辰依然没有回应。 他犹豫片刻，伸手去压门把，讶然发现没有像他想像中那样落锁，轻松一按就打开了。 张持语走进去，满室黑暗里，并没有简旻辰的身影。 **作者murmur 抱歉今天真的太累写得短短乱乱的， 周末会更长一点qq 31_致命伤 张持语心脏重重一沉，不祥的预感在血里窜动，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 阴暗的房间幽冷亮光闪闪烁烁，他循光走过去，捡起简旻辰扔在床边的手机，画面没有锁定，停在一则打在对话框里、却没有发送的讯息。 「如果不用再保护我，你是不是就有可能喜欢我了。」 张持语把这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呼吸急促起来，眼前又闪过简旻辰向他告白时，坚定到几乎有些绝望的眼神。 他扔下手机，跑回房间抓起平常工作带的驱鬼器具，下楼头也不回衝进黑夜。 他猜得没错，简旻辰自己搭车回去那片空地了。 夜晚空地光线有限，漆黑恐怖更甚白日，无数灵体密密麻麻挤在空地中，空洞的视线直直凝望，虎视眈眈想把这美味的灵魂拆吃入腹。 简旻辰深吸一口气，没有张持语在身旁，黑暗的恐怖彷彿放大了十倍。灵体群聚而来，死去的一家人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依然是茫然地凝视电梯井。 这一次简旻辰看见了，积水里浮出惨白浮肿的脸，无法合拢的嘴里咬着红布包，色泽似血。浮出的四肢已肿胀到难以辨识，却依稀可以看见上面画的阴毒符文，是以人命献祭、以魂魄无法安息为代价的杀咒。 简旻辰闭上眼又睁开，猜到了来龙去脉。 那家人里活到最后的男子，就是祂们无法离去的原因。 「你想报復，自杀前找项雪要了咒文，想要让你哥哥和你一样家破人亡，对吧。」 这种咒文可以让自身受的伤害返还到诅咒对象上，代价越强、伤害力道越大，像男子这样以生命为献，还一併綑绑全家不得超生，几乎可以确定他哥哥是活不久了，净化土地并没有意义。 积水忽然往外连连波动，直至往外溢出，隐隐的风声自往远方刮起，强烈的压迫感压迫着简旻辰呼吸，让他疼得皱紧眉。 驱鬼的法器带在身上，其实可以强行动作，但他想到他们一家人的遭遇，忍不住心软，「你如果真的有心报復，去拿黑令旗光明正大索命也好，如果私刑伤及人命，你也会需要承担罪名。何况，你故意不超度家人，让他们的亡灵跟着困在这里，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风越来越大，半拆的房屋上没有固定好的物体晃动着，在静夜里敲出震耳欲聋的不祥声响。 树林里无数被怨念吸引来的灵体纷纷回头，无视简旻辰身上的护身符，举直了手向前靠近。 简旻辰察觉不对，身边不知来源的噪音越来越大，他转头看向半拆的透天厝，角落结构已被破坏的加盖屋顶颤巍巍晃动，隐隐有要脱落的趋势。 他从包里掏出桃木剑，合掌正要诵念咒诀，鬼魂却在此刻疯了狂，溢出的积水爬到他脚边，冰冷的手指猛然出现，紧紧抓住他脚踝。 风声骤然狂暴，远方在同时传来熟悉的叫喊。 「旻，趴下！」 简旻辰抬起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掉落的加盖屋顶瞬间滑落破空坠下，他只能及时后退一步没被兜头砸到，但坠地弹飞的铁皮往腹部划过、深度几乎穿透身体，横剖开长长血口。 血沫从简旻辰口中溢出，斑斑点点染红前襟，他摀着伤口跪下，茫然地看血红染遍指缝。 即使他没有太多医学常识，也知道这伤口有多致命。 32_再也不能见他了 他茫然抬头，原本即将跑来的张持语却忽然停下脚步，远远对上他的视线，那一眼彷彿用尽了力气，执着决绝。 下秒，剧痛忽然迅速消退，简旻辰大惑不解，摸着自己开始痊癒的伤口，忽然懂了什么。 几步之遥，张持语上身的衣服凭空出现鲜红，从点至线，最后化为一片渲染的面。 简旻辰什么都来不及想，本能地爬起来朝他跑去，不顾一切伸出手，但张持语抬起的手指已经没有力气，两人指尖交错而过，他重重摔落在血泊中。 「持语！」 简旻辰身上的致命伤，转移到了张持语身上。 他跪倒在张持语身边，脑中一片空白。 伤口深及内脏，血流得太快，张持语双眼逐渐失焦，显然意识已逐渐朦胧。 简旻辰绝望的叫喊彷彿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他恍惚望着自己的指尖浸在血里抽动，生命迅速流逝的此刻，他模模糊糊间又想起来了。 当时简旻辰苦苦询问他留下来的理由，他随口搪塞，却在回房后黯然想着，当简旻辰知道那个理由的那一刻......自己或许，也不会再有机会亲口告诉他。 现在就是秘密曝露在简旻辰眼里的这一刻了。 简烽嵐施下咒术时他不过是个丧父后浑浑噩噩、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名为替身的咒法烙印在骨血里，时时刻刻成为简旻辰的保护，让这个天生薄命、极易招来鬼怪伤害的孩子，可以继续成为简家的栋樑。 而他，成为简旻辰无人知晓的替身。 因为所有简旻辰受到的伤害都会转移到自己身上，所以留下来保护简旻辰，是张持语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方法。 这就是他一直待在简旻辰身边的原因。 他该为此恨他的，如果能真的恨他就好了。 世事颠沛无常，做他们这一行的，格外知道聚散有时、缘分无可强求的道理。 替身应该遵守的法则，本就是需要为主人付出生命。 道理张持语都懂的。 可离别的这一刻来得这么快，快得他心有不甘。 他原以为还必须护着简旻辰很久很久，可以再天天载他去学校、可以一起出去玩，一起度过很多很多平凡的美好日子，浑然不知属于他们的时间已将用尽。 他再也不能保护这个人、甚至再也见不到他了。 33_为了你死太不值得 奔来的简旻辰眼睁睁看着张持语缓缓闭上眼。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伤口会出现在张持语身上？ 他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在泳池脚底受伤、还有小时候无数次自以为体质特殊、对受伤毫不在意的一幕幕画面，像有无数冰渣塞进后颈，融化的冰凉一寸寸爬进骨头里。 他身上的伤会好这么快，才不是因为什么体质，而是因为张持语。 是张持语帮他挡下了无数次血光之灾，包含这次的杀劫。 简旻辰一手紧紧按着伤口，却丝毫止不住流洩的鲜红，另一手拿出手机叫救护车，抖得试了两次才按下播号键。 可是通讯打不出去。 「拜託......拜託！」 他喃喃自语试了一遍又一遍，泪水爬满脸颊，眼角馀光看到黑影仍在持续靠近，只能无助地坐在原地哭出声，绝望地紧紧按着张持语的伤口。 不可以死。 拜託不可以因为他而死。 黑影被绝望与血腥吸引，指尖逐渐向前，被挡在护身符无形的屏障外，偏着头看他们，像在等待简旻辰精神彻底溃堤的那一刻。 鬼魂最喜欢精神涣散虚弱的人，加上天生强大的能量气场，简旻辰此刻就是一块让人想在唇齿里重重咬碎的香软蛋糕。 腐烂发黑的指尖徘徊在屏障外，喃喃耳语不知道是来自异界维度，还是来自简旻辰脑中，「你一点用都没有，你害死了你唯一喜欢的人，你该死，你应该偿命。」 他很想摁住耳朵，却还是一手紧紧给张持语按着伤口，另一手徒劳地展开将他护在臂弯里，不让鬼魂碰触。 这个姿势过往是张持语才会这样抱他的，是一个保护者的姿势，从前他活在张持语的羽翼下，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保护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不敢探究张持语的心跳，却也清楚那么重的伤不能马上送医的话，生存希望正一点点快速流逝。 如果张持语死在这里......他也不想活着走出去了。 「真是没用，让开！」 就在他近乎放弃、只是愣愣抱着张持语哭泣时，不耐的女声忽然响起。 他骤然抬头，在通灵时看过的女子冷冷扫他一眼，推开他的手，「放开，不要再动他！」 是项雪。 简旻辰失去理智般急切地抓住她肩膀，「他没死对吧？他不会死对吧！」 「放心，命够硬的人才会被选为替身。」项雪动作俐落地将衣襬撕开为张持语加压止血，头也不抬，语气冷峻，「而且若他为了你死，太不值得。」 34＿杀鬼 简旻辰急促的动作突然停下，大眼睛里滚动的泪珠无声掉落，紧紧咬住唇，再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项雪说得没错。 他错估自己的力量，面对险境却手足无措，才会害得来救他的张持语变成现在的样子。 就连此时此刻，他除了在一旁哭泣，也什么都做不了。 「给我听好，」项雪忽然掐着他脸颊，强行唤回他的注意力，「拿出你的法器，张持语为你躺在这边，你还只顾哭！」 简旻辰看着近在咫尺的艳丽脸庞，狼狈地平復哽咽呼吸，站起身，凝满鲜血的手抽出了桃木剑。 重重叠叠的鬼影里，施咒后寻死的男人远远看向他，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神智。 或许起初他是痛心家人遇害，甘愿殉身復仇，但在他选择跟加害者一样走上魔道的瞬间，他的灵魂也逐渐化为失去理智的恶灵，浑浑噩噩，只剩下纯然的恨意驱使。 ......甚至出手杀害无辜的人类。 他低头看一眼面无血色的张持语，原本的迟疑渐渐动摇。 原本他用的手印是左手大拇指掐着小指指跟，只是束缚恶灵的枷鬼诀，原意是抓住后再做超渡。但此刻，他改变了手印。 左手大指改为掐住食指根部，这是杀鬼的预备手印，桃木剑端直指男人越来越清楚的身形。 直到这一刻，他还是恨自己该死的软弱。 难道非要等张持语真的死在眼前，他才能毫不犹豫吗？ 但他分明记得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看过他们如此一步步走向破碎的回忆，杀鬼于他几乎和杀死活人一样。 项雪暂时止住张持语的血，回头冷冷扫他一眼，「那些死人不会是你的因果，你亲手造下的果在这里。如果你再不动手，他就会变成你一辈子的遗憾。」 简旻辰咬紧牙，掐紧左手第四指第三节，朗声唸出他背得极熟，却一次也没用过的咒语。 35＿万鬼自溃 「天蓬天蓬，九灵然童......」 像是感应到他的意念，咒文一出口，眾鬼忽然像不怕护身符力量般争先恐后扑来，简旻辰此刻连恐惧都来不及感受，因为念杀鬼咒的规矩是一但开始，就绝不能停下。 向致命处的攻击会被项雪手里的桃木剑挡下，但更多的落在简旻辰身上，停留几秒，又消失殆尽。 他不敢回头，此刻张持语其实不差这点伤了，但他还是没有一丝一毫勇气再次细看他的状态。 咒文里蕴含的能量共振着传向更远的地方，穿透维度界线、扶摇直上，直达天听。 远方渐起的风随诵念捲动起来，简旻辰知道他成功借得神界的能量了。 一旁曾在记忆里跑跑跳跳的小孩此刻手牵着手，抬头看着简旻辰，小小的脸上没有恨也没有诡异感，唯有一片空白茫然。 恐怕他们到此时此刻，都还不懂他们已经死了、更不懂他们是不该逗留在世上的存在。 简旻辰只能狠一狠心，「碎尸千里，驱除不祥；敢有小鬼，欲来现形......」 咒文如冥界的刀剑，随着他手诀指向孩子，强大的能量飞砸而去，像是重重砍了鬼魂一刀，小小的身影立即化作青烟，烟雾散去后，什么也没剩下了。 「钁天大斧，斩馘无停；炎帝裂血、北斗燃骨；四溟破骸，天猷灭类，」 指尖指向他们的父亲时，鬼魂瞪大眼睛，像是终于意识到等在眼前的是什么。 「神剑一下，万鬼自溃。」 ＊＊作者小murmur 抱歉今天太累也是短短的，下章会再完整一些！ 时间过得很快，日更大概剩不到十天？ 谢谢陪我跑到这里的你，之后我会更努力完成这个故事的～ 36_对不起 男人的灵魂被咒力撕碎的那一刻，简旻辰知道死去的不只是怨魂，还有那个一直不忍跨出去那条线的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生人而杀死鬼魂，即使他故作清高、不是为了任务而做，却终究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摇曳的树枝静止，狂风缓缓平復，翻涌的水面復归平静，只有惨白的尸首无声浮起，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其他被吸引来的灵体失去方向，茫然地散开，简旻辰无暇顾及，再次拨打电话。等候救护车来的短短几分鐘，他跪在项雪身边，颤抖地探手去摸他脉搏。 微弱无比的跳动似乎随时会停止。 简旻辰往下伸手，与张持语十指交扣，已经完全停止哭泣，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张脸。 他不常看见张持语的睡顏，更多的时候，是他在张持语身边安稳睡着，醒来时张持语会揉揉他的头顶，彷彿无声地承诺，他永远都在。 永远总是世上最不可靠的许诺。 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项雪留下来应对警方询问，简旻辰则是跟着上救护车，还没到院，张持语的心跳就停了。 医护人员迅速将他衣服往上掀，开始电击。简旻辰脑中一片空白，瞥见他从不露出的上半身，一大片咒文交织成狰狞刺青，爬满胸口，蔓延到上臂。 这就是他为什么连游泳课都老是穿长袖的原因吗？ 他们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他却从来没有发现。 那些刺青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是为了什么目的？他居然一无所知。 张持语的身体随电击往上弹出弧形，手无力地垂落在病床之外，机器刺耳的警告声刺进简旻辰心口，拉锯出一片血肉模糊。 「不要看了。」倏然，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简旻辰回头，已经忍住的泪再度落下。 透明的张持语坐在他身旁，眉目安寧，和病床上了无生气的人明明是一样面貌，却显得更年轻、更开心。 「......你不可以走，」急切之下，简旻辰忍不住又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你说好要一直陪着我的！」 张持语笑得更加开心，身影却越来越淡。 简旻辰拚命想抓住他，手指却穿过虚空，眼看着张持语缓缓闭上眼，「对不起，旻。」 为什么说对不起的是他？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但张持语的身影已经淡入空气，简旻辰并不知道，在这最后一刻，他到底有没有听见他迟来的道歉。 37_百身何赎 到了这一步，简旻辰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魂魄刚刚才离体，还没看见牛头马面来接，他还有最后一丝丝微渺希望。 自他能记事以来，有一种任务是连他贪得无厌的爸爸都不会接的，或者该说，接不了。 那就是起死回生。 归去的灵魂若要强行拉回，必得有同等的代价，远远不是付钱可以解决。真的要用自己性命换另一人的復生，事到临头没有几个人敢答应。 但此刻的他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救护车抵达医院，简旻辰目送他被推进手术室，回头见到被他电话叫来的简烽嵐，正神色淡漠地注视他。 「你都知道了？」 简旻辰轻轻一笑，声音乾涩：「张持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都是为了你，」简烽嵐毫无悔意，「从小到大我帮你占卜了很多次，所有卦象都说你会有死劫，你要我怎么做，眼睁睁看你死吗？替身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刚好张持语他有最合适的命格，我为你施法，你现在才能站在这里跟我大小声！」 「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家族的摇钱树？」 「简旻辰！」 简旻辰别开视线，哑声道：「他即使活下来我也不会让他再回来。我和你，已经利用他够多了。」 简烽嵐冷笑：「说得冠冕堂皇，那你愿意解除替身的咒术去死吗？」 「我愿意。」他答得果断，声音却渐渐哽咽，「你不会懂，你根本不知道张持语对我的意义。」 他自作多情，以为张持语是因为喜欢才一直待在他身边，但此刻他知道，张持语对项雪说的那个理由，仅仅是因为这样才能够保全作为替身的他自己。 就像这次，因为他以身涉险、脱离张持语的保护范围，才会害得他命悬一线。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好喜欢张持语。 喜欢制服上乾净的皂香，喜欢载他回家的背影，喜欢那天泳池水面粼粼，张持语逆光对他笑的那一眼。 但这份自私的喜欢清醒得太迟了。 项雪赶来医院时，简烽嵐早已离去，急诊室外的简旻辰双手紧紧交握，低着头。 她远远站在廊外，无声叹息，「你向谁祈祷都没用的。」 简旻辰神情木然，「我在求天，把我的命换回去给他。」 项雪冷漠的声音打破他的妄想，「那是永久的替身咒术，你即便是此刻死，也换不回他了。」 他茫然仰起头，痛苦躺过脸部每一寸线条，清晰得令人不忍卒睹。「为什么......他从来没和我说这些呢？」 项雪双手抱胸，居高临下，「不和你说是他的温柔。因为他即便和你说了，你也什么都做不到。」 这句话撕碎了简旻辰最后镇静的偽装。 他呼吸急促，起身面向她，双眼红得彷彿要滴血，「那你可以救救他吗？要我做什么都行，要拿走我的命也行，一命换一命，够公平了。」 项雪却摇摇头，「换命的咒术不是这样算筹码的。」 医院长廊冷得如坠冰窟，时间滴答流逝，迎着简旻辰绝望的眼神，项雪轻轻啟齿。 「我和张持语的爸爸是朋友，从他还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问他要不要离开简家来我这边，他始终拒绝我，现在我才明白，那是因为他是你的替身。你和你爸如愿以偿了，他帮你挡了这个杀灾......就跟他爸当年帮简烽嵐挡了灾一样。」 简旻辰全身僵硬，血管里流的彷彿都变成了冰水，汩汩冻结心脏。 「他一直想知道他爸爸真正的死因，我原本想等他到我麾下再告诉他，因为直到那时候，我才能真正保护他。」 简旻辰无声滑坐在地，项雪歪头看他，讽刺的微笑悬在脸上，「仅仅只是死亡不过是等价，不足以换命。你要想想，什么事对你来说比张持语承受的这一切还痛苦，那才是能换回他的代价。」 38_下辈子（完结撒花！） 简旻辰闭上眼，泪水沿着斑斑泪痕再次淌下，身体像落入无边虚空，不断朝下坠落、坠落。 他曾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才会生来就看见与常人不同的世界，但更多时候他也自觉幸运，能有张持语陪在身边一起面对黑夜。 他是夜空里驱散黑暗的月亮，有他在简旻辰就敢肆意飞翔，永不坠落。 但此刻，当简旻辰终于爬过人鬼莫测的重重黑暗，以为张持语是尽头的光，却恍然发现，那耀眼是张持语燃尽身心换来的。 哪怕当时简旻辰并不知情，他的任性也是耗尽张持语生命的帮兇。 如果张持语知道所有来龙去脉，还能如以往那样无限宽容地对他笑吗？ 即使能，简旻辰也无法再要求张持语待在身边了。 他没资格。 「......那就让他离开我。」他张开眼睛，哽咽地张口。「让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他，这样够吗？」 项雪手悬空一划，四周忙碌穿梭的人群忽然静止动作，简旻辰惊诧回头，整座医院彷彿陷入另个时空，运转的空调、推动的病床、正在眨眼的护士，全部都停止在某一瞬间。 「我们来秤秤看，够不够赎回他的命吧。」 一座古老天秤凭空出现，一端已有一枚死气沉沉的黑色砝码，另一边，白色砝码缓缓凝聚成型，落在天秤彼端。 简旻辰渴望的目光里，倾斜的天秤缓缓回正，但仍旧不够，黑色砝码依然更重一些。 项雪乾脆俐落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还不够，我说过，换命咒法要的不是等价，若仅仅是等价，凭什么上天要把人还你？你得再想想，还有什么比不见他更痛苦。」 有什么比不可见面更痛苦？ 回忆潺潺流过眼前，简旻辰猛然战慄起来，想到了答案。 从小到大和张持语一起度过的记忆或鲜明或模糊，在他心里都如庞大精美的画卷，什么时候想起来，随意抽起一二幕检视，都是最怀念不过的锦绣年华。 即使无法见面，也还有回忆可以流连其中，若连这些过往都想不起，若连一同度过的美好都不復存在...... 简旻辰拧紧眉头，浓浓哀凉浸上心头，项雪冷眼看他犹豫，「张持语太善良，只要他还记得你，他就永远没办法真正快乐。」 只要记得，他就永远是张持语的桎梏。 简旻辰指甲紧紧掐进掌心，轻轻动唇：「......好，让他忘了我。」 白色砝码无声融化重塑，变成更大的一颗落在彼端，天秤慢慢倾回水平，却是不分轩輊的重量。 仍然还不够。 光是被他忘记，还不够抵。 简旻辰细细思索，已经想明了答案。 「如果他忘了我，也忘记他曾经是我的替身，日后他会有很多危险的。」 他慢慢说出口：「替身永久不可解，那你就让我也当他替身，我之后如果又出事，才不会牵连于他。」 项雪望向他，始终冰冷的神情缓和下来，「过去没有这种先例，我不知道若替身的对象反而成为替身，会发生什么事情。」 简旻辰的心思却已经恍惚地飘开。 张持语还是个孩子，被刺上满片咒文、莫名其妙成为他人替身时，也会很害怕吧。 当年张持语无从选择，无论后不后悔，这条命都与他死生与共，现在他唯一能偿还的，也只有给张持语一样的保护。 「我不后悔。」 深知张持语的时间正迅速流逝，他没有犹豫太久，断然回答。 白色砝码第三次重塑，这一次，在两人屏住呼吸的注视里，终于慢慢地，朝白色那端倾斜了一点点。 简旻辰心头一松，很快却又隐隐酸痛起来。 项雪叹息，法术的光芒聚拢于指尖，声音终于染上温度：「这辈子来不及说再见，下辈子，可以的话，你要早点找到他。」 「那是当然。」 简旻辰的微笑被光芒淹没，眼前彷彿又是那温和的少年，好像他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恶梦，如常醒来时，张持语还在他身边，抚着他的额，为他驱走所有恐惧。 秋天天空细雨纷落，夜幕提早低垂，戴着鸭舌帽的纤细身影闪进医院，在角落站定。 几分鐘后，一个瘦高少年单肩揹着单薄行李，随一个艳丽女子并肩走出，有说有笑走向早已等候在外的汽车。 忽然，像感应到目光般，少年回过头，身影原本往前跟紧几步，马上闪向一旁的柱子，藏起行跡。 「怎么了？」 「没事，可能我看错了吧。」少年转回头，随她继续向外走。 简旻辰缓缓从柱子后走出，目送两人坐上车，融进滚滚车流消失无踪，手轻轻隔着衣物抚上腰部，已经癒合的伤口似乎还隐隐作痛，是他的幻觉吧。 他戴上耳机，吉他声混着雨声响起。 张持语那句「戴着就不会怕了」还在耳边，温柔得像夏天太过短暂的蝉鸣。